【日日参禅】水满则溢，月盈则亏

【日日参禅】水满则溢，月盈则亏

刘禹锡,字梦得,中山无极人(今河北)。他与禅宗的关系,可以一直追溯到他的幼年时期。他自小就学于著名诗僧皎然与灵澈,禅的精髓早已随着一篇篇诗文渗透进了他的血液之中。不过,他真正开始参禅,却是在他33岁之后。

唐顺宗永贞元年(805)正月,体弱多病的唐顺宗登基后,将朝政大权交给了王叔文,开始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改革。作为这个改革集团的主要成员,时任兵部员外郎的刘禹锡,宛若蛟龙得水,猛虎归山,正是大展宏图、大有作为之时。

阳春三月,桃花灿烂时节,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,在山野间尽情驰骋。春意盎然,满眼缤纷,他不禁有些醺醺欲醉。山路的尽头,一座佛寺遥遥在望,这是会禅师所住的寺院。刘禹锡有些口渴,便纵马前去讨一杯茶吃。

会禅师像是未卜先知,居然在禅房里已备好了茶,等待着他的如期到来。他刚迈进门槛,会禅师便双手合十说道:“恭喜,恭喜,刘施主多年抱负,今朝总算如愿以偿,可以尽情施展了。”

“咦?您是世外之人,山门未出,何以知朝中之事?”刘禹锡颇为不解地问道。

“春风得意马蹄疾,正是踌躇志满时,那嗒嗒的马蹄声,已经告诉老衲了。”会禅师微笑着说。

于是,刘禹锡一边品味着清冽的新茶,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们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:全部免除老百姓历年欠朝廷的税捐,取消声色犬马、危害百姓的皇家五坊,释放宫女和歌女近千人,削弱宦官势力,褒奖忠良贤能,罢免横征暴敛的小人,废除根深蒂固的弊端…

刘禹锡讲得眉飞色舞,会禅师似乎更是听得入了迷,以至于他在给客人续茶水时,杯子满了还倒,茶水溢了出来,他却丝毫不觉,反而还在一直往杯子中续水…

刘禹锡见状赶紧提醒他:“满了满了…,…。,

会禅师淡淡一笑,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原来是月盈则亏,水满则溢啊!

刘禹锡当然知道他这是在用禅机警示自己。然而,此时,他们权倾天下,凡持不同政见者纷纷被贬出京城,那种平生抱负得以施展的欢欣,众人敬重、仰慕的舒畅和快意恩仇的爽朗,岂是会禅师这样的方外之人所能体会得到的?!

会禅师见他梗着脖子,面露不悦之色,便也不再多言。整个禅室渐渐被静默与冷凝的氛围所充满。过了片刻,外边有不耐寂寞的骚动声从禅室一角传来,这时,刘禹锡才发现,那里栖息着一只威猛的苍鹰。他便借题发挥说:“鹰击长空,龙游大海,是何等的威风八面,何等的酣畅淋漓!”

会禅师看着苍鹰,缓缓地说道:“是啊,前几天,它从空中俯冲下来之时,眼里只看到了那只肥硕的兔子,哪里注意到了落网密布!若不是老僧发现,将它赎回,现在恐怕早已是人家的盘中餐了。

会禅师看了刘禹锡一眼,继续说道:“同样,名为经,利作纬,岂不是一张看不见的大网?天下有多少英雄豪杰,都在不知不觉里被网罗其中!”

刘禹锡闻言大惊,额头上不禁渗出了汗珠。他联想到了前几天,以倔强正直著称的侍御史窦群,曾经言辞弹劾他,说他败坏朝纲,要将他去逐出京城。因为有皇帝撑腰,刘禹锡才毫发无损。但是,唐顺宗体弱多病,万一………刘禹锡想到这里,更是倒吸一口冷气。

当天,刘禹锡没有返回京城,而是留在山中跟随会禅师一起打坐参禅。不久,变法失败,刘禹锡也深受打击。但真是因为与会禅师的此次交谈让他有了心理准备,因而,他挺过了这场暴风骤雨。